西方的学者发现这么一个现象,中国的神多的可以和印度相提并论,但是中国人并没有像印度那样对神崇拜、盲信。西方人大都信奉的是上帝,他们认为是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。伊斯兰教信奉的是真主,他们认为真主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。印度教信奉梵天,在印度教徒心目中,梵天是万物的创造者。犹太人信奉犹太教。只是到了中国人这里,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,中国人似乎什么都信,但是什么又都不信。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疑问:中国人为什么不信神?
在任何一个文明在发展的过程中,都会对这个世界进行解释。世界是怎么诞生的?人是怎么来的?为什么会打雷刮风?这些疑问都需要有一个答案,但是当时的人类没有办法解释。而自然界的种种力量又是人类所不能掌控的。他们对这种力量满了敬畏,越是惧怕,就越想要掌握它,人类不能掌握,他们就塑造了一个虚构的形象来替他们掌握。神就诞生了。
有了神,就需要有人和神去沟通,让神去帮忙做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。起始的时候,这个角色就是巫,每个部族都会有自己的巫,他们的职责就是和神沟通。小部落慢慢成长成大部落,人口越来越多,一个巫不能同时解答那么多人的问题,巫就需要帮手去帮自己解决一些问题,宗教就诞生了。宗教掌握的是对世界的解释权,所以大多数文化里,宗教的权利都会超过世权。
但是中国有些不同,在中国的原始宗教里,并没有出现这么一个具体的拟人化的形象。我们的祖先将这样的权利交给了天,交给了一个虚构的形象“道”。你会发现中国人最惊叹的时候嘴里喊的是“我的老天爷呀!”,这和欧美挂在嘴边的“O,my god”是一个样的。
我们幸运就幸运在这里,我们的祖先在对世界进行解释的时候,并没有将创造世界的权利交给某个具体的拟人化形象。我们认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存在的,所以在我们的神话传说里是“盘古劈开了天地”,世间万物都是演化而来,而不是盘古创造了天地,创造了万物。
当然这是神话传说,实际上是我们的祖先在对这个世界进行解构的时候,提出了道的概念。而伏羲正是这个概念的创造者,所以也有伏羲一画开天地的说法。伏羲认为,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来自这个“一”,而不是来自于某一个神。正是有了这个“一”,然后分化成相对立的“阴阳”,“阴阳”和这个“一”相互组合演化出天地万物。所以在华夏文化眼中,神只是这个世界的管理者,而不是创造者,天地万物是自然演化而成,而不是由某个存在创造的。
如果伏羲在解构这个世界的时候,说这个世界不是从“一”来的,是某个超脱的存在创造的,那我们同样会走上对特定神的信仰之路。所以自古以来华夏先民是不信神的,远古巫师的存在不是为了和神沟通,而是为了和天沟通。而“天”和神是不一样的。
后来这种沟通的权利也被世权收回了,世权统治者为了加强自己的权利,自称为天子。既然统治者是“天的孩子”,恐怕谁也没有自己和“天”更亲近,自然和天的沟通就落到了统治者的身上。统治者的意志就代表了“天”的意志,这也是为什么古代皇帝在宣读诏书的时候会加上“奉,天承运,皇帝诏”这句话,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诉大家,现在不是我在跟你说话,是我代表“天”代表“道”在和你说话,这就是至高权利、最终解释权。
当然为了方便沟通,当时也创造了一个形象“昊天上帝”来代表“天”,但是他并不是“天”。如果基督教在传入中国的时候不将“god”翻译成“上帝”,而是翻译成“道”或者“天”,传教起来会更容易,文化人的接受程度会更高,文化人接受了老百姓才会接受。毕竟在华夏文化中除了“昊天上帝”还有东西南北中“五方上帝”,上面才是“天”。在华夏神话中,“上帝”并不是唯一,“昊天上帝”应该和“耶稣”的定位差不多,但又不完全一样。God翻译成“上帝”,就不是最根本的起源、至高造物主,在中国人心目中就和财神、月老的地位差不多。
“天”又是什么意思呢?在古人的解释中“天”就是“道”,“道”就是万事万物运行的规律。而“八卦”是对道的演化,《易经》是对八卦的演化,是天地自然、人伦社会运行的道理。写《易传》的孔子,才会“不语怪力乱神”。华夏的经典是《易经》,欧美的经典是《圣经》。华夏远至三皇五帝,流传下来的典籍也没有一本是和神有关的。在华夏文化中,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的,古代的文化人从来也不信神。你会发现,越是千古的典籍,对神的提及越是少。
那中国文化体系中的神是从哪里来的呢?古人封的,融合别的民族后带进来的。这是中国神话来源最广的方式。其实中原文化体系的神很少,也就是“昊天上帝和黄、白、青、赤四位上帝”。中原文化体系中神的形象,基本上都是祖先死后被尊为神,我们知道他们原来是人,所以对他们是尊敬而不是盲目崇拜。
春秋时期,神话传说最多的是楚国,楚国有完整的神话体系,像什么东皇太一、湘君、河伯,都是出自楚地神话。他们有自己的最高神——东皇太一。楚国虽然和中原离得不远,但是其实是自己独立发展成型之后,才和中原文化有了交流。在和中原文化的相互交流中,互相影响。这也是为什么是楚地最后推翻了秦朝的统治,实在当时楚国和中原各国是存在着较大文化差异的,民族之间很难相互交融,所以他们的反抗意志最强烈。
在汉代以前中原地区并没有完整的神话体系,直到佛教自东汉传入中国。佛教为什么会传入中国?是因为当时的统治者发现佛教的学说对国家统治大有好处,但是最终发现佛教和我国的文化并不兼容,老百姓不认。后来,佛教为了能在我国传播,进行了大量的改良和文化融合,这些就不提了。
但是佛教的进驻,给我国的宗教发展提供了大量的经验,大家相互学习,共同成长。中国本土装神弄鬼的那些方士,借了佛教的一些设定,搞出了适应本土的宗教——道教。尊老子为最高神,弄出了什么三清四御五方老,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。在这里,大家要明白道教和道家是两码事。
华夏文化没有宗教,不信宗教,所以对宗教的容忍度才最高。什么样的宗教,都可以在中国传播。因为从骨子里,中国人觉得神就是人,神就是为大家服务的,是管理世间万物的,并不是万能的。中国的神职责分明,有管姻缘的月老,有管钱财的财神,连管生孩子的都有送子观音。中国人是可以和“神”做交易的,这在外国人看来是非常不能理解的。在中华文化眼里除了“天”,剩下的只是权利有些大的过分的人,我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不去管你。在先古时期,我国并没有惩罚世人的说法。只有得“道”与失“道”的说法,统治者失了“道”,不被上天信任了,自然会有新的统治者来替天行道。
现在经常在网上看到一种说法,说中国人不信神、没有“信仰”,所以没有“底线”。其实中国人信的是“天”,敬畏的是“道”,中国人的底线是“德”。中国人不信神是骨子里带的,和唯物主义关系不是很大,我们可以信任何神,自然也可以信“唯物主义”。这点从俄罗斯也可以看出来,前苏联时期,他们那么强硬的手段,也没能把“东正教”彻底禁绝,最终在对德战争中又回到了宗教的怀抱。但是在中国,即使是在艰难困苦的抗日战争时期,我国也不需要用宗教来提升民族凝聚力。
中国人不信宗教,不信神,这是老祖宗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。我们信的是“天”,是“道”。